多虧江先生不厭其煩地帶了一台筆電出門，此刻的我得以在收不到訊號的惟晴家開始寫日記。我想，如果每天都有心力留下些文字紀錄，大概就是我心中最成功的蜜月旅行了。
從幾週前開始，我們就為了籌備結婚派對和搬家的事天天忙得不可開支，那種疲憊和壓力仍未真正解脫。可能也是我們太過貪心，總希望把每件事情都做滿，偶爾卻會換來對彼此的不耐煩或不諒解，雖然總是很快合好，卻也得暫停下來喘口氣，確定自己的颱風尾不會輕易再掃到對方。
婚禮結束，只喘了一、兩天，屋子都還沒打掃好就要面對毫無頭緒的蜜月旅行，在出發前一晚才開始搶房間、排行程、收行李，處處碰壁自然是理所當然。莫名其妙搶到了武陵農場的住宿，短暫地燃起我的鬥志，但坦白說，出發前實在非常不愉快，覺得家裡好亂，還沒睡飽，而且皮膚很差，就這樣硬是上路了。
Day 1：桃園 to 苗栗
跟江爸借了車，有車就是任性。這次旅行朝高海拔邁進，衣服好難帶，索性停止思考，Rav 4 能裝多少我們就帶多少，結果搞得像要搬家一樣，例如江先生就像是要去走秀，帶了四雙鞋。
因為江犯蠢，我們還是先跑了一趟公司，才正式啟程前往苗栗國。過去的我並不明白苗栗的魅力，直到上回住了一趟銅鑼，被綿延的山丘和悠閒的步調深深驚艷，加上惟晴剛好今天休假，我們便決定直接殺往頭份。
在越式餐廳碰頭後，她騎著摩托車在前面帶路，讓我們的休旅車在後面慢慢跟，我猜這種帶路的方式不管是台北人或是中壢人都不太能想像的。因為覺得實屬難得，便打算在她身後拍張拍立得，擔心玻璃會反光，江叫我把機身伸出車窗外拍照，我抗議說這樣對後面的車子很危險，江卻淡淡地回應我：「妳往後看一下，哪裡有車？」
惟晴帶著我們彎進一條產業道路，兩旁的田地美得像在花東，最後我們停在一個不可思議的大山莊。這是她和她的先生，以及四隻狗、兩隻貓的家。我身邊養貓的人很多，我也以為我可以非常愛貓，但每次有狗狗靠近我，我便清楚自己是堅定的狗派。
午睡了一會兒，醒來時已屆傍晚，惟晴帶著我們和狗兒一起去後山散步，其中一隻名為 Monday 的大黑狗最近因為捕獸夾而截肢，但只剩三隻腳的牠依然活力十足。我們在路上捕捉了夕陽和深粉色的花花，回程時 Monday 開始撒嬌，要我們抱牠下山。
慢慢地散步、慢慢地吃了惟晴做的起司蛋糕、慢慢地準備晚餐，直到惟晴的先生到了家門口，四隻狗激動地歡迎他，才改變了維持許久的慢節奏。不過晚餐上桌後，我們一起靜靜地觀賞中國的 YouTuber 做菜、做手工藝的節目，世界又回歸到令人平靜無比的慢。
我們說著能住在這裡多麽幸福，但惟晴說自己總是很想出去走走，所以才不厭其煩地每週兩天到師大上法文課。後來我們又說喜歡苗栗乾爽的天氣，惟晴的先生卻回應，現在明德水庫已經剩下不到一成的水量了。「人都是彼此羨慕的。」我再一次想起了這句話。
此刻的我躺在木頭色的房間裡，明天開始就要往充滿更多未知（＋更低溫）的山裡去了。還是有那麼點掛記工作，有那麼點不想出門，有那麼點疲憊，但我想只要出發，內心總是會得到一點點更好的答案。
Day 2：苗栗 to 阿里山
昨晚因為一些原因對江偷偷生氣，用理性壓抑下去之後，不舒服的心情卻跑到夢裡找我。白天繼續忍了半天後才和江坦白，發現前因後果滿白癡的。果然，我不適合「自以為成熟地說服自我」的方法，在我們之間，攤牌經常才是最快沒事的方法。
一早吃完惟晴的愛心早餐、揮別了狗狗朋友們，我們從苗栗的桃花源啟程，開始往南進攻。
在國道上聽著臺灣各種饒舌歌曲，欣賞絕妙的韻腳和咬字，我們一起搖頭晃腦、打拍子、吐槽，就這樣到了嘉義。江在路邊隨意買了一盒雞肉飯便當，大的雞肉飯 50 元，加 10 塊就能多一顆荷包蛋和三種菜。真可惜我們沒有計劃在嘉義市區多停一會兒。
隨著公路上的行道樹越來越高級，我們也正式進入阿里山國家風景區。原本打算一路開到森林遊樂區的門口，但稱職的副駕如我，瞥見一個頗美的觀景平台便喊聲說要停下， 原來是一個名為隙頂的地方。
此刻霧氣有些重，不太能望遠，但我們找到了（幾分鐘前看過的）部落客推薦的步道入口，便決定更改行程，轉攻這個名為二延平的步道。不過我是下了山、亂滑 IG 之後才發現這條步道可以拍出絕美的夕陽與雲海。
步道的木梯規劃良好，帶著我們快速上升下降，只是對許久未運動的我們來說，簡直像在爬長城，兩人嘴裡也開始盤算著如何重拾運動的習慣，現在有伴了，無法把陪伴彼此當藉口了。回到平地後，我們靠在欄杆上感受著不停顫抖的雙腳，莫名其妙地笑個不停。
民宿的老闆非常體貼，替我們的四人房改算兩人房的價格，又把早餐的錢退給我們，最後還碎念了一下叫我不要那麼早生小孩，要觀察好另一半到底是神隊友還是豬隊友再說。但老實說，我覺得我也很有可能會是豬隊友，所以我們還是先不要禍害生命（雙手合十）。
拋開床癖睡了一個午覺，起床時便已身處黑色的山中。出門吃了羊肉爐、把 7-11 當全聯逛了一輪，回到民宿居然才 19:30，於是我們又打起鬼主意，打算隔天去看日出，查詢後才發現已無法訂購日出列車的票，只能賭一把衝現場購票。
希望臺灣人給予這對什麼都臨時起意的新婚夫妻一條生路，拜託了。
Day 3：阿里山 to 日月潭
鬧鐘在凌晨 3:20 響起，我的大腦瞬間清醒，這大概是我有生之年初次期待看日出。
離阿里山車站還有 45 分鐘的車程，我們摸黑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只能緊盯前方的雙黃線和白線，每一個過彎都像在玩電玩，差異只在於失誤發生之後能不能 start again。這場競賽中，我們的對手不是其他車輛，而是時間。
4:40，我們排隊進入阿里山森林遊樂區，沒錯，是排隊，此時甚至已經沒有了正規的車位。我獨自小跑步奔入車站，搶在大叔大媽旅行團的前一步排隊購買祝山線的車票，直到確定票能到手，我才意識到此刻氣溫只有 10 度。
阿里山小火車載滿睡眼惺忪的遊客，搖搖晃晃地離站了，好想知道大家都從哪裡來，又從哪裡生出追逐曙光的熱情。
隨著海拔越升越高，日出時間也一分一秒地靠近，車窗外的氣溫只剩下 6 度。我穿了一件薄薄的牛仔破褲，帆布鞋也擋不住來自地面的寒氣，在冷冽的空氣中緊盯天色的變化，雖然最後無緣見到傳說中的壯闊雲海，但我聽見了第一聲鳥鳴，回頭一望，樹林與大地已經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而我們已經置身於阿里山這幅名畫之中。
原本這一切會很容易美好的。氣溫回暖、我們被神木與詩詞圍繞，偏偏在這個美麗的早晨，我的 iPhone 12 從自拍桿上滑落。碎了，我的心，跟我的鏡頭一起碎了。距離拿到新手機不過 20 天的時間，我有一百個「為什麼」和「妳白痴啊」想問自己，連江都把我兇了一頓，我只能強顏歡笑地試圖繼續享受美景。
不管走了幾階木棧道、相機裡搜集了幾張美照，我心中的陰影仍揮之不去，直到在離開阿里山前往日月潭的路上，無意間放到張震嶽的《跑車與坦克》，有段寫著：「轟隆隆的炮聲，舞池裡的鼓聲，有人置身事外，有人沒有家，地球媽媽累了，發燒居高不下，你我卻為了利益撕破臉。」我突然能抽離於自己的小小煩惱，在新中橫公路上為著別人的悲劇而哀悼。
江開了一整天高難度的路線，傍晚仍不辭辛勞陪我沿著日月潭追日落，當我們抵達民宿，準備安心休息之際，一聲「碰」又讓今天瞬間回歸五味雜陳。江在倒車時撞上了民宿招牌下的大石，輪框硬是被磨出了幾條清晰可見的傷痕。緊急處理後，他躺在房間的地板上說需要點時間冷靜，我彷彿看見了今天早上的我重演。真是共患難的夫妻啊。
最後兩個人手牽手到了老街上覓食，非常感謝第一家紅茶店的老闆娘請我們試喝了五種小米酒，在空腹狀態下，酒一下肚，我們都不約而同覺得這些都沒什麼了，開心地吃晚餐、逛碼頭、看表演，今天怎麼樣都還是幸福無比的。
Day 4：日月潭 to 清境農場
不過花上短短幾天改變作息，我們已經成為七點起床就精神飽滿的古早人。吃過早飯，江帶著我在日月潭沿岸散步，我們拎著兩杯台茶 18 號，約定好之後要回來騎腳踏車遊湖。
再次坐上車，我們在風光明媚的週日早上朝著清境農場前進。小時候曾好幾次吵著跟爸媽說想去清境看羊咩咩跟星星，或許是願望未曾實現，此刻的我竟帶著莫名叛逆的心情上山。
經過一番塞車、找民宿的折騰，我們正式抵達青青草原。這裡和我想得一樣擁擠、一樣商業化，但還是比我想像中美了許多。和阿里山類似，在此能輕易遠眺不同層次的山巒，只是這回，對面的綠色多了不少坑疤。大學時，我曾經寫過清境一帶非法開發情形的報告，但當時寫得不痛不癢、應付了事，直到今天親眼見證，才開始重新問 Google 大神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也沒有妨礙我們拚命拍照就是了）。
看完綿羊秀和非常非常誇張厲害的馬術秀，已經接近閉園時刻，但今天的太陽卻正要華麗謝幕。眼看天空上演著染色秀，我們顧不得工作人員催促離場的廣播聲，奔向園區的最高點，往西邊凝望，然後瘋狂按下快門。
在歐洲每天都在追天空的我，這次婚假終於有從操舊業的感受。
準備返回民宿，我們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沿著蜿蜒的山區公路向上行走。後方來車一台接一台，我們笑著說要超越其他行人會比較安全。不久後，眼前出現三個黑影，靠近一看，原來是一個媽媽左右手各牽著一個小男孩，三人並排走在路邊。
我和江嚇了一跳，立刻默契十足地決定緊跟他們身後，確保他們能平安前行，但男孩們走得歪歪斜斜，媽媽看來也筋疲力盡，我便自作主張地發問：「請問你們需要幫忙嗎？還是我們可以幫忙背小孩？」
看著江背著小男孩、和他介紹反光標誌的背影，此刻冷冽的山風也凍不著我了。我拍拍江先生的肩膀：「你重訓了那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天啦。」
在實地造訪今晚的餐廳和民宿後，我猜測它們都是違建，卻也還不確定該採取什麼樣的立場或行動，不過幾小時後又要衝刺觀星和看日出，請原諒我決定暫時繼續當個無知的觀光客。
Day 5：清境農場 to 武陵農場
凌晨三點半，江的手機響起，一通來自司機大哥的 morning call 劫走了我們甜美的睡眠。
我們坐上一台 10 餘人的小巴，只剩最後排的位子能坐，面對摸黑的山路，我和江只能閉上眼，祝福彼此好運。出乎意料地，這位名叫小文的司機大哥駕駛技術好得太驚人，一路平穩從容，但壞消息是，今晚雲層太厚，既看不到星空，也不會有日出，行程還是要照走。
隨著海拔急遽升高，飄起了小雨，空氣和地面滿是濕氣，氣溫更是沒在客氣地下降。司機在鳶峰夜空公園、南投和花蓮交接處都把我們趕下車拍照，但我對這些景點都只有「冷」這一字評價。直到上到了武嶺，我和江才復活了起來。在台灣的公路最高點，兩個武陵人在凌晨 5:55 分的武嶺，留下了一張合照。
回程途中，天光漸亮，冰冷的黑幕褪去，大地向人類揭開了他真正的面貌。「這就是合歡山呀，初次見面！」我在心裡對著山喊聲。老實說，以前西方人誇獎台灣很美的時候，我常常半信半疑，兩年前從歐洲回來後，我慢慢理解到，若要比城市、比繁華、比經濟，我們可能永遠拚不過人，但台灣的山林絕！對！不！會！輸！
這真的是我們最應該珍惜的資產，北回歸線、歐亞板塊和菲律賓板塊賦予我們的先天優勢，我們不要自己拋棄了。
回到清境，我們再次整裝上路，前往武陵農場。導航說需要開大約 3 小時，可能跟從台北到雲林差不多久，山路的難度卻超乎我們所想像。拐不停的彎道、單線道雙向通行、會車、起大霧、交通管制等等，都為此行增添不少關卡。身為一個沒有汽車駕照的副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把緊張感帶給已經在狂流手汗的江司機。所以我選擇狂嗑北海鱈魚香絲，藉由咬東西來掩飾自己的每一次發言時的不安。
眼前景象不斷轉換，我把整包鱈魚香絲吃光了，終於平安抵達我們倆一直念念不忘的武陵農場！即便在這種沒有陽光、介於秋冬尷尬轉換期的日子，武陵農場仍殺爆了我們的底片。也因為入園人數不多，我們更放肆地玩耍和散步，直到太陽沒入山的另一頭。
對於今天的印象除了超級冷之外，大概就是「開車是一件可以很可怕的事」。一張駕照根本不足以證明一個人的本事。過了今天，我想頒給江先生一個升等的勳章（下音樂）！
Day 6：武陵農場 to 花蓮
拉開窗簾見到終於露臉的太陽，即便才早上 7:40 都嫌睡得太晚，但有幸能夠搶到武陵農場的住宿，我們等於獲得第二次機會，在這座山上的大花園繼續遊玩。
在七家灣溪旁，我們看櫻花鉤吻鮭看得好入神，接著又同時為了同一株青楓而駐足，我偷偷想著，能碰到一個和自己被感動的頻率如此相近、無需仰賴言語溝通的人，確實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啊。
原本說好要離開武陵農場的時間一延再延，考量到緊接後頭的中橫長征之旅，再怎麼依依不捨也得下山。反正櫻花季也快到了，說不定很快會再見。
江一直有預告我，鼎鼎大名的中橫才是魔王關卡，但他一直想帶我見識這條風景與路況都驚心動魄的公路。於是，我們在全台灣海拔最高的加油站邊發抖邊吃肉粽，在 3,000 多歲的碧綠神木下仰望，在每整點放行 10 分鐘的管制點前睡午覺，和一台 LEXUS、一台 CRV、一台小黃成為前後作伴的車友⋯⋯大約花了五個小時，在充滿霧氣的山壁旁拐彎又閃車，終於回到有雙向道的花蓮市區。
我跟江先生說，雖然很美，但我覺得我可能短時間內不敢再來了，他很淡定地回應了一聲「還好吧」。嗯，我猜我可能不久後又會被再帶來了。
一起旅行了那麼多年，今天居然是我們第一次願意花點錢住個像樣的飯店，殊不知晚餐吃太飽，SPA 和健身房都沒用到。果然我們還是適合乖乖住民宿卡實在。還好有個面海的浴缸，只看我有沒有勇氣拉開窗簾了。
Day 7：stay in 花蓮
泡了個澡、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後，我們頓時失去了方向感。沒有後續行程、沒有目的地，我們都開始有點想家，江也變得無精打采，甚至問起花蓮市區有沒有百貨公司或電影院。
拿回車子，我們隨意在導航系統中輸入「七星潭」三個字，想說這幾天徹底被山給收服，也該給大海扳回一城的機會。沒想到最後因為風太大，我們連海灘都不想踏入，最多就是苦苦躲在防風林的背面走路。這幾天唯一的親海行程，徹底失敗。
我們火速訂了一間位於壽豐鄉的度假飯店，即便價格不低，卻剛好符合此刻對於「有目標的耍廢」的需求。這間度假村非常浮誇，有自己的運河、果園、釣魚場、豬圈、孔雀園和生態公園，還有免費的游船、瑜伽課、戶外電影院等等，實在無事可做的我們兩點多就 check-in 了。
今天的住客人數寥寥可數，彷彿只有我們兩人在這偌大的莊園中探險。我們散步、PK 手足球、撞球和桌球（我都慘敗）、吃 Buffet、向酒吧的駐唱歌手點歌⋯⋯，我真的頗好奇這個度假村現在沒有在賠錢嗎？
雖然行程上越來越放鬆，卻也漸漸擔心起回歸工作崗位後的大小事，也開始想回桃園整理我們那亂七八糟但可愛的家。過去和江一起旅行，總是好捨不得結束，不過現在即便結束旅行，也能回到同一個家，一起上下班、看半澤直樹、說晚安，就好像也沒那麼想要延長假期了。真是神奇的體會。
Day 8：花蓮 to 台北
要不是今早預約了瑜伽，我們大概沒有什麼動力起床。當東部遇上爛天氣，就算在度假村也很難說它美。收起雨傘，我們走進瑜伽教室，發現今天只有我們報名，我和江望向彼此，互道一聲「完蛋了」。努力深呼吸、憋氣、跟隨老師的指示，我相信我的姿勢也奇醜無比，但我只看得到江的表現，娛樂性還不錯。
坐在與昨晚相同的位置上用完早餐，我因為江一直在滑 PTT 而開始擺臭臉，花了一點力氣和好之後，我們也打包完成，才將行李提到樓下，就被熱情的員工載往停車場。
「好了，今晚要住哪？」我們的蜜月旅行名符其實「走一步算一步」，但幾乎不需經過討論，我們便達成共識——跳過大雨落不停的宜蘭，直奔熟悉的台北。不過，還沒離開花蓮，我們就被一間公路旁的購物商場吸住眼球。江說他很想念人口密度較高的地方，因次我們決定停下來走走。
商場空得有些悲哀，似乎怎麼招商都招不滿，櫃位的裝潢也是一副隨時可撤的模樣。臨走前，我們發現商場旁有間名為「玉里橋頭臭豆腐」的店家，不敢抱著太高期待，點了一盤來試試，認證這真的是正港的（很遙遠、排隊排到天荒地老的）玉里橋頭臭豆腐啊！這個意外的收穫，讓我們不得不信服「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這句老屁話。
由於連日 90% 的時間都在跟對方說話，我們開始在開車時聽 Podcast。這回我隨機選了《馬力歐陪你喝一杯》邀請刑事警察的一集訪談，涉及血腥、靈異的程度突破了我們的想像。我們靜靜地聽著一對情侶因債務問題砍殺對方的案件，江突然轉過頭問我：「我應該沒有欠妳太多錢齁⋯⋯如果有的話我回去馬上還⋯⋯。」
在 Podcast 陪伴下，已過了蘇花改和雪隧，我們回到了到處塞車、不能隨意左轉、千萬不能下錯交流道、吃一碗拉麵要排一小時的台北市。依然無事可做，直接到了飯店，Check in 手續搞得像是出國前領機票般複雜、大廳精彩的爵士歌手與大提琴表演過後竟沒有任何人拍手。我們都馬上想念起山上的生活了。
吃飽飯，在擁擠的台北街頭散步，江突然說要玩「比手語溝通」的遊戲，還無視路人的眼光，一路用奇怪的步伐走回飯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台北的一百個不是都不重要，這個人夠可愛，只要在他旁邊，住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Day 9： 台北 to 桃園
睡醒之際，恍惚之間感覺窗外有個黑影，當下直覺想說是哪個鄰居晾的衣服，睜開眼再仔細瞧瞧——乾，是新光三越啊。
吃了一頓 fancy 的早餐，我們決定去參觀一下沒使用到的露天泳池和健身房，得到的結論是——與其花錢來用飯店設施，不如乖乖上（某人已經繳了年費的）健身房、把家裡佈置得比飯店還舒適溫馨。有什麼比得上天天都能回到自己喜歡的家還更聰明的投資呢？
果斷登出台北，此刻已上山下海 1,000 KM 的車子裡載滿了狼藉的行李，而我們已對於回家感到無比雀躍。找到許久沒用上的鑰匙，映入眼簾的客廳和婚禮派對後的狀態相去不遠，房裡依然是熟悉的大吉嶺紅茶味，那氣息彷彿在輕輕地對我們說：「你們最大的幸福一直都在這，不在遠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