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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mas Vacation Part III : Dec26-29 in Budap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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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運的窗外是霧氣繚繞的森林,配Halsey的專輯,夠暗黑。

以前覺得這種旅行說多浪漫就多浪漫,但自己身處歐洲時卻常常浮出「嗯,也就這樣啊」的想法。

M說可能是因為待了荷蘭好一段時間,慣了。我卻沒有辦法輕易允許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我拒絕習慣。

一方面是覺得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才獲得體會這種生活的機會,另一方面是害怕慢慢失去對美好事物的感知能力。

隱約潛藏著罪惡感,覺得自己不夠珍惜,不值得在這裡體會這一切。

正陷入突如其來的低潮時,立安傳訊息來問我買畢冊的事,藉機把這種情緒丟給他。

他說:「我覺得旅行的浪漫感似乎是來自於後來回憶的投射耶⋯⋯所以當下要好好照相,以免自己忘記,或是不照相也行,但要常常回想⋯⋯很多的情感都是由回憶而生的。」

雖然後來我們兩個學術宅開始認真討論心理學對於記憶的研究,但他的這些話確實稍稍安慰了我。

身無分文(離開歐元區)的我們終於抵達布達佩斯,車站的貨幣兌換處已經下班,我們必須背著行李從郊區走50分鐘的路到住宿處。

延續著在客運上的思考,我的每一個步伐變得好沈重,M一邊陪我釐清這個負面情緒從何而來,一邊說著東歐的鬼故事(配上沿途的荒地和教堂實在很可怕)。

總算走到燈火通明的大馬路上,抵達Booking提供的地址,來回走了幾次卻怎麼也找不著。

一個好心的路人試圖幫忙,我們最後打了電話給旅館,對方卻傳了一個新地址來。

被維也納住宿嚇壞了的我們,充滿疑懼、戰戰兢兢地前往,幸好最後確認是個舒服又安全的地方。

首要任務是出門把身上的歐元換成匈牙利福林,才有辦法前往小懿推薦的Menza吃晚餐。

還不清楚是不是錯覺,匈牙利這個城市給人一種特別的熟悉感。

抵達不到一小時,我卻已經產生了再訪的念頭。我發現自己整個人瞬間亮了起來,幾乎用跳舞的方式在走路。

M和我都對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感到很詫異。

抵達人滿為患的餐廳,M對著menu苦思,抬頭問我覺得有沒有可能請他們調整飲料的甜度冰塊。

心情持續莫名亢奮的我說 "Just ask, everything is possible!"

兩分鐘後,服務生靠近桌邊,M羞澀地提出要求,服務生接下來說的這句話太驚人了。

"Of course, everything is possible!"

我和M瞪大眼睛相互對視。

"God, I love this city!!" I literally shouted out.

說好的吃素直接破功。​

直到午夜,窗外的輕軌上仍擠滿了愉快的人們。

這個城市擁有一種紐倫堡和維也納都缺乏的活力,我想起了那些在台北東區街頭騎YouBike的午夜。

迫不及待太陽升起後的探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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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了很多夢,幾乎沒睡,但拉開窗簾映入眼簾的大片藍天,可以。

起身到樓下超市探索早餐的可能性,物價便宜到令人傻眼的新境界。

對布達佩斯所知甚少的我們決定今天先去參加free walking tour。

前往集合地點的路上持續被布達佩斯的美驚艷著。踏著輕盈的腳步,我意識到這個張紹敏已經截然不同於在前兩個城市的她。​

​到了廣場,是前所未見的擁擠人潮,Guide必須把我們這一大票觀光客拆成好幾個小隊行動,以免窒息。

Melody身體不太舒服,但不願意為難滿心期待又電力滿格的我,給了我一個堅強的微笑,努力跟上腳步。

來歐洲之後很喜歡用walking tour作為探索一個城市的起點,身為文盲又不想霧裡看花,這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布達佩斯是個不小的城市,整個tour超過兩個半小時。

我們的guide是一位約莫45歲上下的阿姨,滔滔不絕地講著對我來說幾乎陌生、憂傷、卻迷人的歷史故事。

以下節錄一些(我聽得懂)(我覺得很有趣)(我還記得的)小知識:

1. 896是個特別的數字,匈牙利人曾經是遊牧民族,直到公元896年開始定居於多瑙河一帶。

2. 歐洲各國的語言通常有一定的相關,但匈牙利語完全和日耳曼或拉丁語系無關,原因是因為他們最初來自西伯利亞一帶。

3. 匈牙利長期處於被外來強權佔領的狀態,在這裡可以看到納粹、共產主義、猶太區的歷史痕跡。

4. 匈牙利人是很有創意的一群人,盛產發明家和諾貝爾獎得主(e.g. 原子筆和魔術方塊)

5. 布達佩斯實際上是由Buda和Pest兩個地方組成,以多瑙河為界,用7座橋連接。Buda這一邊多為丘陵、地形起伏很大,而Pest這一邊平坦地和pancake一樣。

6. 法律規定任何建築的高度不能超過96公尺(因為特別的896年XD),全布達佩斯最高的兩棟建築分別是國會大厦和聖史蒂芬大教堂(Szent istván-Bazilika),同為96米,象徵國家和教會的平等。蘇聯佔領期間硬是在國會大厦上裝上一個大紅星,顯示國家高於宗教的意識形態(我覺得很會)。

​​

​過去22年所學不足,無法表達站在多瑙河河畔時內心的激動。

我算是個濫情的愛哭鬼,常常在看電影、看小說、看音樂劇、看YouTube、聽Spotify、聽別人說故事的時候胡亂掉眼淚。

但這是我第一次因為眼前的風景而鼻酸。

好希望我的家人也在這裡,好希望他們也能一起分享這份感動。

保證不需要修圖,布達佩斯自備一種不落俗的粉色濾鏡,意圖使人戀愛。

我忍不住哼著藍色多瑙河,舞了起來。M說她很久沒看到我這樣笑了。

這趟旅程終於抵達一個令人眼睛發光的城市了,我甚至覺得自己需要再長得好看一點才不會毀了我和多瑙河的合照。

很抱歉,但我無法擺脫這個念頭:路過紐倫堡和維也納是為了和布達佩斯相遇!

Tour結束了,我們在布達和佩斯之間來回散步,想像著曾有多少個浪漫而哀傷的故事在這條舉世聞名的河流上演。

這一天我才知道台灣是世界上少數可以在戶外自由喝酒的國家,但布達佩斯的美比酒精還快灌醉我,確定這樣合法?​

​夜晚的橋就如同Gloomy Sunday的最後一景一樣魔幻(可以拉到1:44:37看看我說的是什麼意思順便聽聽改成英文版本的匈牙利自殺歌曲),沿著河岸我們慢慢走去另一間小懿推薦的咖啡廳。

忍不住在路上的聖誕市集停下,和有雙漂亮綠眼睛的阿姨買了一對耳環。

抵達咖啡廳,M直說像法式的高級餐廳。

穿著講究且面帶微笑的服務生靠近,得知我們來自台灣後,擠出了幾句他會的中文:你好、謝謝、乾杯。

這一晚我喝到此生嚐過最好喝的白酒。(目前仍在苦尋它的芳名)​

趁手機還有10%的電量,我們趕緊導航回家。

M去洗澡時,為了吶喊對布達佩斯的一見鍾情,我打給好久沒說話的郭沐恩,掛掉電話才發現大聊了快一小時。

iPhone說我今天走了近三萬步,看看自己僅有的那雙高跟鞋,開始意識到自己多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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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難得來到一個連陰天都叫人沈迷的城市。

不小心錯過了早上的Jewish District Tour,我們決定先去參觀House of Terror。

House of Terror不是鬼屋,而是記錄納粹德國和共產蘇聯佔領期間的迫害歷史的博物館,也保留了當時的拘禁人民的密室。

這個夾在東西兩方勢力之間的小國家,怎麼看都覺得和台灣的傷痕有雷同之處。

離開博物館,我們前往Hero Square,意外發現了華麗的溜冰場和城堡。​

​再次趕回市區參加下午場的猶太區導覽,這次的guide是個充滿精力的年輕女生。

天色轉暗,起風了。

她細細地述說著在零下四十度的寒冬裡的故事,你真心希望那些都只是不堪的恐怖小說情節而已,偏偏你本人正站在當年這些遭受歧視的猶太人嘗試維生的土地上。

Tour結束在氣氛非常美好的ruin bar。

Ruin bar起源於一群美術系學生,當初想找一個便宜的場地當作工作室,同時也成為一個融合社交活動和展示作品的場地,充滿inspiration的bar就此誕生。

這座城市真的好有生命力!​

找到人也在布達佩斯旅行的另外兩位台灣小夥伴,一起去guide推薦的當地餐館吃晚餐。

意猶未盡的飯後一行人作伙去了360bar看夜景。(見下圖:事實上在透明的帳篷裡面幾乎看不到景,但意外保暖)

沒等到說好要下的雪,面對在布達佩斯的最後一晚,好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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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morning Budapest!

再度放晴了。

打包著行李,M問我想不想家。

思考了一會兒,我說我特別地想念台北的咖啡廳和台大周遭的街景,對人倒是還好XD

在這個城市還有好多想踩的點、想了解的故事、想嘗試的食物,但我們只剩下倒數幾個小時,決定去中央市場逛逛。

一方面得把剩下的福林花完,另一方面覺得這個城市完全值得投資紀念品,我最後買了非常少女的隨身鏡和明信片。

燦爛的金色陽光讓這場離別加倍困難。

我對M說想在離開前爬一次Buda side的碉堡,再眺望一次對我下了迷幻藥的多瑙河。

而這是這趟旅程中最美好的決定之一。

心滿意足地從碉堡上下來,時間緊湊,我們走回市場打算買個street food當午餐。

在一個大排長龍的攤位前停下,我們指著sample點了兩個臘腸堡。當帳單來的時候,M罵了一聲髒話。

「我錢不夠⋯⋯」Melody不敢置信地看著帳單上的數字。

驚慌之餘,我趕緊問店家收不收歐元,對方拍了拍計算機,給了我一個數字。

一個臘腸堡要價17歐(台幣600元左右)。

我很慶幸這裡沒人聽得懂我們的國罵。

殊不知讓我們髒話停不下來的事情還在後頭。​

回到Hostel抓了行李,櫃檯人員用地圖指示我們到達機場的方式。

匆匆謝過後,我們趕飛機去。

持續對17歐的臘腸堡忿忿不平的我們搭上地鐵,到站後卻找不到接駁車的指標。

路在嘴上,我們決定再次挑戰匈牙利人的英文程度。

一個和善的阿嬤迎面走來,一問之下,她說她正好也要去同個地方。

"Thank you so so much!" 慶幸著遇到同路人,我們大鬆了一口氣。

想當初在維也納差點趕不上客運之際也是被說中文的阿嬤拯救,難道上帝派的天使都是阿嬤?

殊不知follow這個阿嬤是最最最錯誤的決定。

阿嬤笑容滿面地帶著我們往月台走,接著說要往我們來時的方向搭。

忍不住疑惑的我們再次向她確認,她信心十足地說沒有問題,跟好她就是了。

搭了兩站,我和M還是不安,盡可能禮貌地再次提問。

"Are we going to the international airport, like, the plane?" 我比了一個飛機起飛的手勢。

阿嬤的眼神變了,慌張地說她以為我們要去international train station。

心涼了一半,但我們還是很有禮貌地安撫阿嬤、向她道別,然後趕緊跳下車。

重新回到同一個地鐵站,決定跟蹤其他拿著大型行李的旅客。

經過旅客服務中心,衝進去把福林湊齊,買好兩張車票。

出站隨即看到接駁車站牌,但還來不及高興的我們又再度飆了兩句髒話。

這個站牌離我們的青旅大概只有十分鐘腳程,我們literally天天經過,而我們方才花了四十分鐘在找它。

公車剛走了一班,下一班在15:00發車,得乾等半小時。

M拿出手機查了一下,Google Map表示公車得開48分鐘。

「親愛的,我們的登機門在15:50會關上。」

Simple math question.

接駁車司機讓我們先上了車。

預計只有2分鐘能衝登機門的我們開始自暴自棄、亂哭亂笑、拿出手機對著鏡頭錄vlog責怪阿嬤(以及17歐的臘腸堡)。

表情從緊張漸漸轉為空洞,我對著窗外的夕陽發呆,想起去年和蘭嶼道別時被推上船的倉促。

但再轉頭看一看厭世指數破表的Melody,由衷佩服起我們苦中作樂的能力,以及從來不牽怒於彼此的默契。

如果人生非得錯過一班飛機,我很高興是這位小姐伴在我旁邊。

可是啊,實在不想用這種方式狼狽離開這個深深觸動自己的城市。

車子開得比想像中快,我們奇蹟似地在15:35抵達航站。

重燃起能趕上飛機的希望,我們在布達佩斯的出境大廳狂奔,卻塞在安檢人龍後端,M看苗頭不對,擠到最前方和安檢小姐說明我們的狀況,她露出某種介於友善和翻白眼之間的「又來了」表情,示意要我們走VIP道。

用腎上腺素過安檢,接下來繼續往登機門狂奔,偏偏我們的登機門特別遙遠。

我邊跑邊看著時針從49分變成50分。

「還要跑嗎?」抱著可能目送自己的飛機起飛的想像,我這樣問了自己,但腳步一刻都沒有慢下來。

終於抵達登機門了。

還有人拿著機票在boarding。

不顧氣質地又吐了一系列的髒話,然後和Melody來個戲劇性的大擁抱。

"Can't believe we made it!"

如釋重負後,才注意到夕陽染了一片如夢似幻的天空。

即將前往布拉格的飛機起飛了。

回想起兩個月前和M討論行程時,是她堅持把這個地方加入旅行清單中,對匈牙利無感、不抱任何期待的一直是我。

再次相信人生大部分美好的事物都來自於意外。

俯視著這個對我施了魔法的城市,布達佩斯到最後一秒都令人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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