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4-30: 消失中的第一次

一直在想接下來該用什麼時間單位來寫文章。

人切割時間的方式（一秒、一天、一星期、一個季節）不是偶然，也不純然是文明發展下的產物，我一直都相信它有神聖的意義。

0911

是個做了很多夢的早晨。開學了。

前兩天在海牙市集買到的超好吃雞腿肉，配著文本和甜辣醬吃掉了。然後替80歐解了鎖，耳機裡放著highway don't care，騎向通過萊茵河的那座高架橋。

仔細想想，每天上學都會經過在課本上讀過無數遍的那條Rijn，仍有種不太真實的興奮感。

第一堂課是到萊頓前最想修的宗教社會學（Sociology of Religion）。

老師是位年輕的丹麥先生，從email、syllabus、選文本、帶課堂討論的方式，都一直讓我想起嘉銘。

和陌生人用不熟悉的語言討論嚴肅的學術話題，始終讓我既興奮又疲倦。但今天湊巧讓我遇到一個比我更害怕講英文的韓國人（講一講他會微崩潰地停下來，我還得安撫對方不要緊張XD），下課後甚至做了國民外交，教他如何使用學校系統訂讀本。

脆弱的自信心暫時獲得了一劑強心針：「他都能活下來了，我一定也可以。」

出了教室，外面刮大風。

我盯著冰冷的雨，心裡感激著在台大學習撐傘騎車的那四年訓練，泰然自若地拿出傘，展開回家20分鐘的漫漫長路。

我錯了，台大沒有訓練你如何在颱風天單手騎車。

逆著風，有幾次雨傘幾乎要翻了過來，拚命壓低身體，把龍頭穩住。

原本想效法路上其他的腳踏車騎士，把頭髮一紮，硬著頭皮淋雨騎下去，但想到後背包裡的電腦和書，只好咬緊牙關，把傘抓緊，禱告。

回到家才知道，原來今天有storm，是個連荷蘭人都說盡量別騎車的日子。

淋成落湯雞，我想著如果要生病就是今天了。可能是療癒系室友馬上端出熱騰騰的雞湯，快抵達的感冒就此調頭。

0912

今天沒課。為了Giuliana的午餐約，早起去學校，順便來個圖書館大冒險，選了法學院圖書館。

位子不多，但橘黃色的燈提供了溫暖的美感。

喜歡它的空間配置，能看到樓上樓下的其他學生埋頭努力的樣子，有種整個圖書館裡的人都在同一艘船上的幻覺。

見到Giuliana，帶著和她一起上課的一個蘇格蘭朋友（忘記名字了Orz），邊吃著無聊的學餐，聊起彼此喜歡的音樂。

說來失禮，但我其實老是把蘇格蘭和愛爾蘭搞混，連我的愛團the script的出身也總是搞不清楚。（默念十遍：the script is an Irish band!!!）

窗外迷人的陽光灑在皮膚上，掙扎一番，最後還是陪著Giuliana去總圖。

雖說是總圖，但其實規模比台大總圖還要小，位子也不算多。但對著運河讀文本，很可以。

等Melody下課，一起去吃晚餐。雖然不是第一次外食，依然被匪夷所思的價位震懾住。

但如果在荷蘭認真煮飯，甚至比我在台北讀書時的伙食費還要便宜不少！

回到家，桌上躺著一封手繪的信。

一次也好，今晚就讓回憶震耳欲聾地播送吧。

0913

生理期來了。從16歲看醫生至今都不乖乖來的姨媽，來了荷蘭反而乖乖認真來報到了。

鼻子好癢，外頭持續像颳颱風。更悲的是，今天必須從下午3點到7點在同一間教室連上兩門課（我說晚餐呢！！！）。

第一堂 Introduction of Islam 的老師是荷蘭人，上課表達方式誇張到像在演舞台劇，是否有料有待商榷。

第二堂是The History of European Integration，老師是紐約客，理論上就口音而言，應該是我所有課程中最容易理解的一門，但事實上我幾乎只能follow到5成的內容。

托福聽力29分到底有什麼用？

還好有Giuliana陪我上第一門課，否則每個星期三下午只剩絕望。

第一個連上兩門課的下午，兩個重要結論：

1. 下次要帶食物進場

2. 回去研究世界地圖，不能只知道某個國家和地區的中文譯名= =

今晚應該要去LEF的rehearsal。本人都已經到了排練場地門口了，最後還是任性地仗著生理期來而果斷回家。

又餓又冷又累又貧血又對自己的智商感到挫折，天使室友馬上做了薑汁奶給我。滿滿的被愛。

0914

星期四被我訂為洗衣日。

由於洗衣服一次要價100台幣，所以平常能手洗的就手洗，剩下的堆起來一週餵一次洗衣機，還好這氣溫也不怎麼會流汗。

和吃著餅乾的考生家瑜視訊約會，一聊就是兩小時。

換了衣服、化好妝，打算去個圖書館補補腦，正要穿鞋時看見窗外下起暴雨，好，再度放棄。但還好最後沒有出門，大家突然都出現在螢幕前了（都很閒？？？）

看到在不同時區的大家都好好的，心裡某一塊突然踏實了一些。

室友淋了雨回到宿舍，開始在廚房忙了起來。她說：今天太冷了，適合吃麻辣鍋！

登登登登登～～～～

一邊被辣到流鼻涕，一邊開始跟Melody計畫在歐洲各地奔跑的行程。

今天完全是可以開瓶酒，放個煙火的一天。

0915

早起，搶票。常常被我搞混出身的band要在UK辦演唱會了。猶豫很久，但這很可能是我這輩子離The Script最近的一次，直接被推坑成功。

前一晚戰戰兢兢地查好場次、辦好帳號，記住UK時間09:30開賣。

設了08:00的鬧鐘，牙都沒刷就坐在電腦前，自以為聰明地想著嘿嘿嘿還好我有記得我們和UK有一小時時差。

但過了十分鐘，腦袋也起床時才猛然想起，不對，應該是+1，不是-1。

我應該睡到10點的。

Anyway I got the concert ticket to see The Script!!!

順便從歷屆專輯中各選一首我的愛歌 ^__^

We Cry, from the script (2008)

Science & Faith, from Science & Faith (2010)

Hall of Fame, from #3 (2012)

It's Not Right for You, from No Sound Without Silence (2014)

Wonders , from Freedom Child (2017)

啊啊啊啊，我永遠無法拒絕大量使用鋼琴的Band!

為了彌補昨天宅了一天的罪惡感，今天很productive地去了車站開通off-peak time 40% off、到銀行補BSN number、寄信，最後坐回圖書館補聽錄音。

開始找往英國的機票，頭好暈。計畫旅行時，最掙扎的點常常是不知道到底該用錢換時間（包含交通時間和查資料的時間Orz），還是用時間換錢。

但頭更痛是，Melody失聯了。

只知道她今天搭上火車去了delft找一個半生不熟的人。此後訊息不回、電話不通、messenger顯示已經12小時沒有上線。

晚上十一點半了，決定去敲她的房門，沒有人應。心急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失聯時間不到48小時好像也不能報警。

我反覆想著還有哪些可能，如果一直沒消息，今晚到底要怎麼入眠。

還好在真正失眠以前，她終於接起電話了。

沒事了、沒事了，但必須擁抱。

至於到底怎麼回事，就請原諒我不打算跟大家分享了。

同一天晚上荒謬的還有另一位訪客。

由於室友連續五天熱情接待友人，受不了的郭小妹妹決定來我這裡住一晚。10點就抱著棉被和枕頭出發，理論上只需要花半小時交通時間就可以抵達，但她花了2小時。

詳情與細節請洽當事人，只能說大家那天腦袋都不好使 :)

研究了半天該怎麼用各種打氣筒把氣打進充氣床墊，最後我的生活智慧王室友提議可以試試看吹風機。

它居然成功了。

今晚Room 222充滿驚慌失措，幸好最後能用狼狽而開懷的笑聲作結。

0916

咬著在jumbo買的法國麵包，今天要和OWL Week認識的一群人去阿姆斯特丹的跳蚤市場。

是的，快到荷蘭一個月了，卻還沒到過一直好嚮往的Amsterdam。

可能是前一晚太心煩，也可能是當天12度又灰濛濛的天空，一直到即將下車時，才感受到心跳的頻率升高中。

趁大家在Starbucks買咖啡時，我脫隊走出車站。風很冷，但還是堅持站在海邊，在腦袋裡大聲地唱一遍Boom Clap的副歌才甘心。

Yesssssssssssssss!! Mom, I'm in Amsterdam!!!

搭免費的渡輪前往flea market。

已經習慣出門只用卡的我和沐恩身上幾乎沒有現金，很卑微地跟Melody共享她錢包裡的40歐（Dank u wel!）。

如果尋找的目標夠明確，跳蚤市場常常是挖寶的好地方，很有可能用意想不到的價格得到相當理想的物品。但如果只是打算胡亂逛逛，很可能會帶走一堆不知道要幹嘛的東西。

我屬於後者，還好身上沒錢。

這件外套只要4歐，4歐，4歐。

但看它的帽子就會知道為什麼它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這裡了。

逛到一家賣飾品的攤位，看上一條手鍊。

Melody說很普通，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它是我的，還是決定問看看價格。

"Excuse me, how much is this?"

"It's a gift."

"Uh, what do you mean?"

"It's a gift. Just take it, enjoy it, and share it!"

"Whaaaaat...so I'll just take it?"

"Yes."

他伸出手來和我擊掌，交易結束。

要怎麼不愛荷蘭人！（然後他們是喝完酒才來上班的嗎？）

差點買了一個皮包，但因為我們真的一點現金也沒有了，和它擦身而過。

回到火車站，是該探索阿姆市區了。

人確實很多，但要我說，我比較喜歡萊頓的小鎮風味。

一起去吃Melody推薦的中東食物FALAFEL，然後和大家會合，亂晃。

雖然我在OWL week那篇文中深深埋怨過這群人，但至今還會聯絡的也剩不少，開始越來越珍惜和享受與這群人相處的機會。

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看到一條似曾相識的運河，突然又激動起來。

「我在阿姆斯特丹啊，是阿姆斯特丹！」這其實是廢話，這裡的小橋流水真的幾乎都長一個樣。但我的朋友們都被我騷擾到，知道我最愛的一部電影是在這取景的。

不論這座橋到底是不是Hazel和Gus坐船經過的那座，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離他們好靠近。

不管，先拍再說。

心裡糾結一番，我決定脫隊，去認真地尋找電影場景。我知道自己一定還會再回來，但第一次永遠只有一次，想把握機會，能採一個點是一個。

結果真的找到了。

It's the bench!!!

一對情侶經過，請我替他們拍照，還了聊起了電影。

只要在這張椅子旁等一段時間，就可以遇到其他來自世界各地和你一樣鍾愛這部電影的人，讓你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孤單。

很難用文字解釋當下的感覺到底多美妙，只記得看著自己的雙腳，站在原地，發自內心深深感謝我的爸媽，還有上帝。

那天剩下的行程都是輕飄飄的， better than weed.

和Melody分享全荷蘭投票第一名的薯條。

話說它居然叫做Manneken Pis（尿尿小童），看來比利時薯條繼續統治世界。

不記得為什麼我們聊起了La La Land，然後在回去的火車上沈沈地睡著了。

回到家洗完澡雖然才十點，卻覺得已經可以躺平做夢了。

心裡滿滿的。

0917

星期天早上。先拯救完又把自己鎖在外面的M小姐之後，出發從美美的路去教會。

今天留下來參加new comers lunch。排除我非常、非常、非常驚訝地在教會看到OWL week時覺得最機車的X國人，這一頓午餐非常愉快。

認識一個看到中文鍵盤就忍不住尖叫的可愛荷蘭人，也遇到幾個來自東南亞的熱情新朋友。

一邊卸出國當天擦的腳指甲油，一邊和在台灣和美國的大家群組視訊。

That's Sunday.

這就是紹敏開學的第一週。

開始意識到，所有的第一次都漸漸在快速地被消耗中。

不知道再過多久以後，去阿姆斯特丹的心情會和去隔壁超市一樣，騎在萊茵河旁也只會抱怨上學的路途有多曲折。

希望那天晚一點到，也希望心裡能一直充滿感激、感動和創造的力量。

滿月了，謝謝自己，還有力氣和勇氣繼續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