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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ive Me To The Edge Of The World: Part I


冰島行的下半場,故事加入新角色。

駕著兩輪傳動的低底盤小轎車,與這群人去了夢一般的世界盡頭一趟。

各種感官都打開了,常不知道為什麼笑,又為什麼掉眼淚。

0330

沐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張紹敏,我們今天有車了耶!」

再次醒在守恩家,不知還需要多少睡眠時數才能撫平仍然緊繃的神經。聽沐恩這麼一提,我想起昨晚還是夢見了自己站在公路邊攔車的畫面。

守恩跟其他十幾個房客住在一棟美得和高級青旅無異的兩層樓房子裡。

我活到這把年紀,不曾擁有過自己的房間,稱得上是與他人分享空間的專家,但十個來自世界多國的樓友,加上時不時會出現的各路訪客,真的太多,遠超過我能忍受的閾值。觀察守恩和屋裡其他人的互動,不得不對他的記憶和社交能量佩服得五體投地。

最喜歡看著陽光隨著時間遷移,以不同的比例和角度灑進屋裡的樣子。

Hitchhike的故事雖然可以說一百年,從今天起能晉升為有車階級還是很爽。

悠閒吃過早餐,散步出門領車。領車地點是Reykjavík的國內線機場,時值午餐時間,視線內沒有任何工作人員。

坐在迷你又冷清的小機場等待租車公司的人,索性抓空擋和我家Melody通電話報平安。話說了一半,一個眨著美麗眼睛的男子穿著制服出現,把我們載去城市的另一邊領車。

守恩上兩回租車都被雷。第一次是忘了把油加滿被罰了5000ISK,第二次是租車公司偷偷幫他加購保險,帳單送來時比他預期的數字多了兩倍。這回耗了一段時間,簽好字,拿到鑰匙,守恩面帶自信的微笑,充滿元氣地說:「我非常確定,這次沒有保險。」 Little did we know. 跳上車。

Follow Your Fire混著引擎的聲響在車內迴盪。坐在副駕駛座的我戴上了太陽眼鏡,用右手食指在窗戶上打著節拍。想把窗外的藍天、白雲、雪融了一半的山頭給好好記住。這種快樂難以言喻,也難以超越。(上次還沒點進去聽的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給!我!聽!)

一邊放著我和沐恩心心念念的Road Trip Playlist一邊開往今天的第一站:名為Kerið的火口湖。

已經是第n次造訪這個景點的守恩把我們載到了定點,決定待在車上睡一覺。對火山一直有莫名的obsession的我(還記得第一本自己花零用錢買的小說就是《龐貝》)也算是一償心願。

踩在碎石和泥土之上,仔細一看,發現腳底盡是我來歐洲後衣櫃裡的顏色。喜歡喜歡好喜歡。

下到火口湖畔,小屁孩如我們開始抓著湖邊的泥塊往冰融了一半的湖裡砸。屁孩指數偏高的沐恩,把手機相機丟給不會游泳的我,小心翼翼地朝著湖心走去。繞完四分之三圈,恰好看到一對法國情侶嘗試自拍,一直苦於抓不到角度,發揮重新做人的精神,主動替他們拍了張合照。是說,願意走出來的法國人英文其實都很好。

PC: 沐恩

離開網羅了各種最愛顏色的火山,我們蹦蹦跳跳地回到車上,前往慕名已久的野溪溫泉。中途離開主要幹道,繞了點路去看荒原和更多的冰島馬。守恩嚷著自己的人生夢想是在這種地方置產,但我是覺得他可以先以改善自己的拍照姿勢為短期目標啦。

PC: 沐恩

要抵達慕名已久的野溪溫泉,首先得認認真真地爬約莫一小時的山。沿途的風景美得讓人難以呼吸(雖然也可能是因為厚重的外套和偶爾飄來刺鼻的硫磺味),但正和準備要下山的太陽賽跑的我們,不敢過於沈溺於快門中。

誰會想到人生第一次穿比基尼(還是跟室友借的)是在3度的冰島呢。(先說沒有照片^_^)

被仍積著白雪的山頭圍繞,我們一邊喊燙一邊泡進溫泉裡。稍微適應水溫後,肚子卻開始餓了起來,和沐恩想像著如果手邊有泡麵、香菇貢丸和溫泉蛋那該有多幸福。掙扎一番,決定不顧待會兒著涼的危險,讓整顆頭躺進水裡了。

像是睡了一個飽飽的覺,約莫八點,我們開始下山。一路下坡,省下的力氣可以拿來好好說些認真的話。想起昨天此時我們仍在陌生人的車上,仍覺得不可思議。沒有彼此絕對做不到,而我說的不只是這趟旅行。忘了是哪一個問題或哪一句話,我聽見自己意外的哽咽,才發現情緒依然被過去勾著。

遠方的城市點上燈了,坐在車裡看雨中的晚霞。想起小時候,最最喜歡的是游完泳後在爸爸的車上,躺著看橘黃色的路燈透過車窗折射的樣子,在公路上穩定地高速前進。好幸福、好安全。

慢慢走,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沒力氣煮飯的我們,決定去守恩打工的餐廳吃晚餐。託他的福,被也很擅長眨眼睛的老闆請客了(雖然他半開玩笑地表示守恩今天有date當然要請客lol)。在我幾乎通通會唱的背景音樂下,舒服地大聊,不知不覺創造了一種在台灣的假象。離開前完美地以I'm an asshole作結。大愛冰島音樂還有冰島人選的音樂!

0331

昨晚睡前彌留之際,報了冰河健行的tour,於是我們今天要再度從晴朗的西南角回到陰鬱的南岸。

「我想了一下,還是我就載你們去,然後在車上等你們⋯⋯」

「不行,我們已經付錢了。」

前一天拒下火口湖也不上野溪溫泉,守恩這回想發懶可是不被准許的。

三人吃過早餐,輪流拖拖拉拉,在守恩好不容易找到車鑰匙後,我們像跑大隊接力般,得想盡辦法在某個環節追越Google Map的預估抵達時間。

趕上超龐大的健行團,工作人員可說是對我們再無視不過,沐恩翻著白眼說或許根本不用報名也可以混進來。戴上護具和冰爪,我們跟著兩個guide往Solheimajokull冰川走去。其中一個guide的笑聲感染力十足,後來竊聽守恩和她的閒聊,發現這位姐姐是從加拿大來的。More cute Canadians!

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在Oreo天堂裡面。

山上飄起了小雪,而太興奮的副作用往往是失控。周遭的人各自開始喝冰川融水、舔冰塊、鑿冰塊、用各種奇怪姿勢趴在冰上拍照。

不捨地頻頻回頭欣賞冰河湖,肚子咕嚕咕嚕叫著,只好離開。我們在一間不遠的餐廳停下,一碗20歐的湯,換個溫暖的空間聽守恩分享更多他的夢想。

再度啟程,往冰島內陸駛去,找尋另一座火山。不記得是怎麼開始的,守恩和我開始大唱小賈的Baby。他實在把歌詞記得太熟,我顧不得在後座睡著的沐恩,笑噴一波。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喜歡這首歌(現在還會偶爾拿出來聽,天啊)。

查了這座火山的網路資訊,基本上強烈建議開四輪傳動登山。我們決定開進充滿碎石的小路,遠觀山形。一路開了一個多小時,一台車也沒有碰到,照片通通是在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去的私房景點拍下來的。路況較好時,我們應守恩要求,替他完成了在荒原飆車的夢想。有車階級就是任性!

回家路上很nerdy地談起原民議題和臺灣的媒體現況。天色漸暗,儀表板上的加油警示燈卻亮了起來。身處out of nowhere的我們趕緊Google,發現最近的加油站在離我們十幾公里外的Selfoss,原先嘻嘻鬧鬧的車內突然肅靜一片。乾笑幾聲,我們試圖輕鬆地繼續話題,卻難掩緊張。

「還有多遠?」車裡只剩守恩頻繁的發問和我們的心跳聲。

30分鐘、20分鐘、15分鐘。守恩按下了故障警示燈,在公路上向最外側緩緩飄移。

10分鐘、7分鐘、6分鐘、5分鐘,無奈地讓一台台車超越我們,雙手合十,只希望快快下交流道。

"I think this is it." 守恩表示車子越來越沒力。我和沐恩沒有出聲,彷彿不說話可以替車子省點油。勉強維持時速30公里,開過了一個圓環,左前方200公尺左右突然乍現一個疑似加油站的地方。

「我們應該可以去買一桶油,然後抬過來吧?」我在電影裡看過這種作法。

守恩神情凝重地表示不一定可行,但既然都已經離加油站那麼近了,不如下車用推的。剛從900公里的hitchhike之旅回來,已經習慣有突發狀況見招拆招的沐恩和我,沒有猶豫地下了車。雙手扶著後車廂,試圖往前推了幾公尺遠,車子意外地非常輕盈。不過幾秒,負責控制方向盤的守恩比出手勢請我們暫停。

「那個,車子好像壞掉了。」

「什麼意思?」

「呃,我不確定,你們再推一次好了。」

「好!」

我和沐恩再次就定位,對視確認彼此都預備好了。

「一、二、三!」我們奮力往前推,這回車子卻幾乎沒有位移,用力多嘗試了幾次仍然沒有顯著進步。心涼了一截,這下不知道要怎麼抵達加油站了。正當苦惱時,我往車裡一看,發現守恩居然在錄影,氣得我大爆粗口。我們在寒風裡推車,你還有閒情逸致幸災樂禍?

守恩示意要我們暫停。

「你有打空擋嗎?」正事要緊,我打算晚點再跟他算帳。

守恩搖下車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傻笑。

「你是不是在整我們?」睿智的沐恩突然開口。

「欸,那個,愚人節快樂啦。其實我還有油。」

「我就知道!!」沐恩大叫了一聲。

我錯愕站著,看看沐恩,再看看守恩。

「等等⋯⋯什麼意思⋯⋯可是剛剛車子不是壞掉了⋯⋯等一下⋯⋯蛤???」再不知道丟了幾個無意義的問句後,我的小宇宙終於反應過來了,氣得我幾乎要拒絕回到副駕駛座。

回家路上一直得壓住揍趙守恩的拳頭,但誰叫他負責開車,Lucky him.

回到家一邊吃守恩的贖罪羊排,一邊仔細思考,其實我今天下午已經被他騙了兩次(我以為路邊的石塊真的是隕石碎屑,還相信有冰島虎的存在),早該有戒心。

到底誰說趙守恩是傻弟?

0401

昨天是愚人節,今天是復活節。

和沐恩輪流早起洗澡,卻在吃早餐時被守恩的室友唸了一番,請我們不要在其他人要趕著上班的時候使用浴室。悲傷的是,我們每天到家時也往往太晚,也不敢洗澡打擾到屋裡的人。寄人籬下的卑微就是挨罵時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嘴巴。

洗完衣服,把義大利麵煮起來收在罐子裡外帶,匆匆地抓了行李出發去教會。

守恩的教會座落美景第一排的小山坡上,聚會人數不多,但奔跑的孩子們持續製造出熱鬧的錯覺。整場禮拜交互穿插著冰島語和英語,回想起那些在朗島教會唱達悟語詩歌的日子。

聚會結束,前往去機場接希希去!希希遠從台灣來冰島的路上,路過了Amsterdam,難以想像長途飛行的時差加上轉機的等候時間有多磨人。

「江品希!」在機場繞了一會兒圈圈,終於看到希希,來一個好久不見的大擁抱。

花了更長的時間找到了我們那正在避警察的小車車,整理後車廂替希希放行李,仔細一看,她的行李居然比我還要少!

總算有第二號司機,希希和守恩換手,一路往海邊的公路開去。精力充沛的她一握方向盤就開始當飆仔,守恩好說歹說地拜託大家幫忙注意測速照相,但見到久違的朋友還是忍不住聊開,一不小心就分神,默默錯過(我們還在等待有沒有罰單會寄來lol)。

今天打算去鼎鼎大名的Golden Circle,途中經過前天去過的火口湖,這回只有希希下車,換我們三人待在車上發懶。守恩正好收到訊息必須在12小時內交出畢業大頭貼,擅長拖延又不擅長回訊息的他差點惹惱了畢代,我們只好速速出手相救。我拿出旅行攜帶的畢業領巾,沐恩拿出相機和電腦,即刻瓦解危機。

然後我們看到了間歇泉和金圈瀑布。但手指好冰,一心想趕快躲回車上。

PC: 希希

​還清楚記得四個人第一次用Messenger群組通話,那天決定了走避開觀光客的路線,一路往西北峽灣開。今晚要落腳的地方是位於Borgarnes的一間Hostel,Borgarnes位於Reykjavík和白日夢冒險王小鎮Stykkishólmur的中間,雖說是中繼站,路途之遙也足以叫人為兩位疲憊的司機感到心疼。為了維持守恩的精神,我決定發揮犧牲奉獻的精神當他的DJ,一路陪他唱周杰倫直到越過了海底隧道。

總算找到了不太起眼的Hostel,迎接我們的卻是臭氣薰天的一樓走廊。有點不知所措的我們一等到房主出現就趕緊抓了鑰匙、煮了辛拉麵,躲回樓上的房間裡,剛好跟正在退修會又早起的光鹽人視訊。除了叫洪敦昱起床和周維理那句「我們都在喜樂島」之外,我其實想不太起來那晚聊了些什麼,只記得我笑倒在地,必須摀住耳朵,不能再接受新的刺激。

「有看到我房間的鑰匙嗎?」收拾碗盤時,守恩突然這麼一問。

「沒有耶。」我直覺式地回答,此時希希投了一個難以解讀的眼神給我。

找了幾個角落、摸遍所有口袋,守恩有些慌張地開始一邊下樓,一邊準備打電話給房主。

守恩一離開視線,我小聲地問希希:「妳把他的鑰匙藏起來了嗎?」

「不是我欸,我以為是妳。」

突然想起煮完拉麵時,我在廚房看見一把鑰匙,剛才以為是其他房客的所以不疑有他。

靈機一動,決定衝下樓,在守恩找到鑰匙前搶先把它藏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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